王老五夜访潘金莲

莉莉

王老五夜访潘金莲

王老五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，脚步有点飘飘然。他的脸微微发红，像喝过酒似的，嘴角边绽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。可是自己又不知道因何而笑，于是不好意思地抿了抿两瓣嘴唇，把前门的两颗龅牙给藏了起来
街上行人很少，或许是因为天气凉了的缘故吧，人都在屋里躲了起来。一阵风吹来，钻骨子的冷，王老五拉了拉外套领子，把头缩了进去。
刚在电影院看了一部电影，片名叫《潘金莲》。原以为《潘金莲》这部电影一定是很精彩的，谁知竟是部戏曲片，半唱半对白的。本来，越剧唱腔，他也是爱听的，可是这电影唱几句越剧，中间又杂着段山东快板。还有，那个演西门大官人的演员长着两颗狗牙，张嘴一笑，简直就是个街头小瘪三儿，一点也没有小说中西门官人风流倜傥的潇洒味。武大郎呢，长得高大威武，比西门大官人帅得多。真想不明白，潘金莲怎么会放着武大郎不抱，去勾搭那个瘪三西门庆。不过，演潘金莲的那个长相也很一般般，更要命的是在给西门官人抛媚眼的时候，却抛出一双斗鸡眼。潘金莲怎么一点都不潘金莲呢？王老五失望地回想着。
不过，电影归电影，潘金莲归潘金莲。这个女人的名字就足以让男人心跳加快了。
他想起看过的京剧，里面的潘金莲非常可人。尤其是武松杀嫂这个片段，很是经典。潘金莲甩着水袖，扭着水蛇腰，三翻五次诱惑武松。就算武松再英雄，也是假杀了好几次才动了真格。
还有曾经看过的一部电影，潘金莲斜躺在床上，穿着红肚兜儿，露出雪白凝脂的肌肤。玉臂纤细，双腿颀长。柳月眉下一对媚眼艳若桃花，勾得西边大官人眼睛都直了。
王老五抬头看了看天，把眼睛闭上，仿佛天上会突然掉下一只潘金莲的绣花鞋似的。
眼开眼睛，王老五看着空空的双手，轻轻地哂笑了一声，然后把手插进裤兜里，继续地往前边走。
不知不觉中，竟然走到了红灯区。粉红色的霓虹灯，把磨砂玻璃照得朦朦胧胧的。每一家店门口，都站着一位打扮妖艳的女人，招揽过往的客人。
王老五远远的站了好久，没有进去，也没有离开。
“先生，要不要进来坐会儿。”忽的，耳边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。王老五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香水味。
女人穿着玫瑰色的旗袍，胸口两座山峰包成了一片，显得更加高耸动人。下襟的开叉处，嫩白的大腿若隐若现。
老五细细地打量着，并没有立刻回答，他怕一开口，就会露出难看的龅牙。
“先生，到那边聊聊吧！”那女人指了指在最北边的那间屋子，玻璃门透出朦胧的紫气。
“先生，我们家的姑娘都很有味的哦！包你喜欢。”穿旗袍的女人扭着圆圆的屁股走了几步，拉着王老五往北边那屋里去。
虽然，王老五一直单身，但是，他从来不往这地方去。尽管有时，身体会骚动得厉害，尤其是骚得厉害，他便会幻想着，要是能在大街上拉一拉姑娘的手也好。即使人家甩了他的手，骂他无赖，他也会勇敢地去拉，而且拉着一直不放。不过想归想，只要深爱着的姑娘，从他脑海时浮出来，他就会马上变得安静，安静安静久了，骚动也就慢慢平静下来了。有时，兄弟们会笑他痴傻，可王老五常说，为了心爱的姑娘，这样很值！
这会儿，他被一个陌生的女人拉着。而且在红灯区。虽然，嘴上并没有答应，但是他好像有点管不住自己的脚了。
“你们家有潘金莲吗？”王老五突然问。
“什么？”女人怔怔地问。
“潘金莲！”
“哈哈！先生真是风趣，我们家姑娘很多，莺莺，燕燕，萍萍，翠翠，就是没有叫潘金莲的。”那女人捂着嘴，笑了起来。
“有姓潘的吗？”
“在屋里，我们都用艺名。互相之间，从来不问真名真姓。我也不知道有没有姓潘的。”
“不过，先生呐，我的艺名就叫莲莲。”那女人嗲声嗲气地说道。
“到了，到了，先生快进去吧！”女人又伸手拉了一把王老五，深怕他会突然反悔似的。
不知不觉中，已到了北边那间屋子的门口。王老五不知道该进去呢，还是退回来。
他打量着站在身边的这个莲莲，虽然画了很浓的妆，看起来极不自然。不过，她的皮肤粉嫩，身体也很匀称。
屋子里生意并不好。几个姑娘坐在吧台里，一个姑娘在修着指甲，另一个姑娘拿着一面小圆镜，补着妆，其余几个一起坐在沙发上看韩剧。王老五进来，她们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，没有一点迎接的意思。
他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，好像姑娘们的冷淡，是看出他有两颗难看的龅牙。
其实，王老五长得还是挺对得起观众的。他的牙一点都不龅，只不过两颗门牙长得比一般人要大些，笑起来时，门牙会把唇瓣往上挤。王老五常常为此感到不好意思。
莲莲引着老五到了楼上的小房间，房间很狭窄，一张双人床占去了大半个地儿，床头边有一张小茶几，放着两个玻璃茶杯。茶几边放着两张圆的红皮椅子。房间的墙上挂着几幅人体艺术画，画得有点粗糙。
莲莲在双人床上坐下，老五则坐在一张红皮椅子上，一声不吭。
“你怎么不说话呀，还那么拘束。不会是第一次吧。”莲莲脱掉了高跟鞋，整个人躺在了床上。
王老五的脸微微红了下。
“我来。。。我来。。。并不是要和你那个的。。。”他结结巴巴的，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。或许，只要进了这么个地方，就暧昧得没有一点解释的脱词吧。王老五干脆不再解释了。
莲莲开始解锁在颈部的纽瓣儿。王老五着急地搓了搓手。
“不要，莲莲！”老五努力吞了吞口水。
莲莲迷茫的看着他。来到这个地方的人，从来不会说不要的。那些男人们，恨不得一屋子的姑娘都陪他们睡觉呢。眼前这个人竟然说不要。
“其实，我只想找个姑娘说说话而已。”老五一本正经地说。
“哎哟，我说先生呀，你还是别装了吧。来这个地方，难道不睡觉，光说故事不成？”莲莲咯咯咯的笑了起来。莲莲的笑声很难听，有点像老母鸡叫春。
“咳咳！”老五习惯性地整了整喉咙。“我们就来说说潘金莲吧。”
“潘金莲有什么好说呀？”莲莲不解的问。
“潘金莲很美呀。人人都骂潘金莲风骚，其实潘金莲的风骚就是一种美。任何人都没法比。”
“潘金莲最后还是被武松杀死了。罪有应得啊。”
“你看过京剧武松杀嫂没？潘金莲把个武松勾得下不了刀。”说起潘金莲，王老五就变得滔滔不绝了。
“你说，这武松帅呢还是西门庆帅？”莲莲从床上起来，盈盈地往王老五怀里靠。
这一回，老五并没有拒绝，他吸了吸鼻子，努力闻着女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气，可惜，女人身上天然的幽香，早被浓郁的香水遮盖得没了踪影。
莲莲坐在老五的腿上，双手的勾着老五的脖子。老五把那双手拉下来，握在手里细细观赏。那手显然是做过修理，纤纤的十根手指，涂着白色的指甲油，指甲上还画着一些细小的图案。近看的莲莲似乎比第一眼看到时要憔悴，纤瘦些，眼角有淡淡的细纹，还有黑眼圈。或许是由于夜生活过度的缘故吧。王老五暗暗地思忖着。
“先不说武松和西门庆，就说这潘金莲吧，假如她活在当今这个社会，绝对死不了。武松哪里舍得杀她呀。再说了，那个西门官人也没那个艳福。任凭他的扇子摇破，也不可能得到她的。潘金莲真正喜欢的人是武松，他近水楼台先得月。潘美人肯定与武松一起，而不是西门官人。”
老五一边说着，一边从口袋里掏出香烟。莲莲帮他把烟点燃，自己先吸了一口，然后把烟雾吐在王老五的脸上。他不由地咳了起来。
“其实，潘金莲是很单纯的，她还在农村的时候，她就是很简单的一个人。只是后来到了一个繁华的地方，人也渐渐变了。”
原来，王老五曾经有一个女朋友，她就是农村里来的姑娘。与他念同一所大学，她名字叫潘小莲。小莲长得很清纯可人，腼腆的笑容，还有一个小酒窝。老五一直深爱着小莲，毕业之后，就把她带回家里，与她订了亲。后来，老五出国留学了，两人只能靠鸿雁传情，互吐相思。可是令老五没想到的是，小莲一边在信里告诉他，怎么怎么的思念他，一边却与他最好的朋友相恋，并结了婚。等老五学满归来，她已经生下第二个女儿了。从此，爱人变成了嫂子。
他难过了好长一段时间，甚至还准备了一把水果刀，想捅死小莲这个负心的女人，可是每当对着她那盈盈的美目，他就是下不手。最终，他还是原谅了她。毕竟朋友家庭条件都比老五要好，她也不至于会受苦。跟着他，生活反而没那么顺利。想通之后，他把水果刀埋在院子的墙角根下。到现在，恐怕，刀早已锈迹斑斑了吧。然而，小莲却始终活生生地长在他的心底。从来没有消失过。
当然，这个故事只藏在心底，他不可能告诉眼前这个同样叫莲的人。在老五的心里，小莲永远都是清纯可人的样子。
王老五看着莲莲，又想起了小莲。他推开了她，把烟按在烟灰缸里灭掉。
“我得走了。”王老五站起身，准备离开。
“先生，都还没开始呢，怎么就走呀？”莲莲迷惑地问。
老五慢下脚步，然后从口袋里摸出50美元，递给莲莲。莲莲走过来，准备吻他。他躲开了她的吻。
“我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，就这样而已。”
王老五说完，拉开门，又呯的关上。楼梯口响过一阵楼板吱吱吖吖的声音之后，屋里又寂静了。